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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薛】寤寐


-宋薛原著向-

-自我感觉很虐 结果评论区一溜“好甜”-

-一个哑巴和一个瞎子的故事-

-存在OOC的称呼 为作者恶趣味 这段真的肖想了很久-




他醒来了,摸索了半天窗棱,寻到了两扇窗中间的插销。

“气闷,是不是下雨了?”他的左臂新接上不久,病歪歪地垂在身侧不能动。右手向窗外试探了一周,接到了酥麻的一点春雨。


他刚接完雨水的手掌被人拽回来,沾上的一点雨马上被拭了个干净。那人带着手套,一点裸露在外的皮肤都不叫他碰着。


“你是哑巴吗?”他歪在窗棱边上问。

手心上落下一个字。“是。”

“真的假的?你别仗着我眼瞎乱骗我。”他懒洋洋地支着脑袋。

“幼时染病,发热三日不退,此后便哑了。”那人一笔一画在他手心里慢慢写。指尖和他手掌隔了一层布料,怪痒的。

“哑巴,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就敢随便往家里捡。”他抻直腰杆,脸上摆出一副凶相,又噗嗤一声笑了。

那哑巴在他掌心划拨:“你是瞎子。”

“还是个左臂动不得的残废。”他欣然点头,“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弄的?”

“不好奇。”哑巴在他掌心写的字工整得过分,横平竖直。

“那我偏要说。”他哂笑,“眼睛是我灵力爆体的时候自己震瞎的,左臂是给人砍断的。”

哑巴松开了他的手,走过来把正打雨的窗子又阖上。


“没劲儿,我正听雨呢。”他故意与那哑巴对着干。

哑巴替他将湿了一周的被褥叠上去,不叫潮湿的部分挨到他。

“哑巴,你是哪家水塘里长出来的田螺姑娘?”他笑嘻嘻地跟人家闹,肩上蓦得添了一件外衣。“还挺会疼人。”他嘟哝着。

对方的脚步快速离开他的床榻,显然是烦了他的口无遮拦。


一周前,他本来已经倒在雨里等死,甚至开始享受等待死亡的过程。血液流失的时候他觉得有些冷,想起来晓星尘死的时候也流了很多血,霜华剑柄都滑腻不可握,他那时候冷吗?

他等了许久,眼前黑下去的时候喟然一叹,心想着世上又少一个怙恶不悛的人,可惜。


再醒来他已经被哑巴捡了回去,好吃好喝地供起来,晓星尘死后他消减下去的身型又长了回来。

多傻的哑巴,他在心里讥笑。


后来他笑不出来了。夜深人静时分,他能感到,那哑巴站在他床头,手向他颈项处伸来带起的杀意。

原来这哑巴是想杀我的。他心想,等着那只手落下来。

“喂,你磨蹭什么?”他嬉笑着仰头,无神的眼睛空洞洞地锁住那哑巴。这双眼睛曾经多精明,多无赖,灌注满了少年神采。

瞎了。是他咎由自取。


哑巴掐住了他的咽喉,蓄力已久的虎口紧紧卡住他的颈项,毫不留情地扼住。

真是个聪明的哑巴,他心想。他感受不到空气从口鼻进入,神识跟着模模糊糊起来。


给人一线光,再亲手掐熄,这把戏是他过去常玩的,他曾经这么戏耍晓星尘,最后这把戏报复回他自己头上。

好聪明的哑巴。

他是真的很想笑。


“宋岚,还装吗?”他憋着一口微弱的气,声线都在颤抖。

哑巴猛然间松手。

“难为你了,忍了这么多天。”他咳嗽着瘫软在枕头上,眼睑虚虚盖下,脸色已成了病态的白,浸了汗的额发狼狈地耷拉着,看起来好不脆弱。

哑巴退后一步。


“别走。”他沙哑着嗓音开口,“要么回来再掐一次,别留情,弄死我。要么留下来陪我,今晚的雷声好大,雨下得可真像百鬼呻吟。”

哑巴走回来,他不再忌讳,摘了手套,没有温度的指尖摁在他颈间。

他把手搭在哑巴没有温度的手背上,声音宛如蛊惑:“你看,就是这个人,灭了常氏满门,屠了你的白雪观,剜了你的眼,割了你的舌,夺了你的命,把你做成凶尸,逼你挚友自刎......你快些动手,让他去死。”

“这个人,怕疼的。要杀,你便叫他走得干脆点。”他放低了声音,那哑巴的掌心传来他声带的震动,一下一下,像是杜鹃泣血。可事实上他早已忘记悲伤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哑巴似乎只是在试探他的脉搏,手搁在他颈间也不施力,只是搁着。许久,撤走了那只冰冷的手。

“你害怕雷声?”哑巴在瞎子的掌心写。

“打雷的动静大了我就会发怵。我一直是一个胆小的人,只不过藏得好,也没人信。”他慢悠悠地躺下去,把下巴尖埋进被褥里,笑了笑。笑意太浮于表面。


早就没人把我当人看了,我是恶鬼,血海里爬出来的。他心想。

“我要睡了,睡前不和我再说说话吗?”他对哑巴说道。

哑巴没在他手心留下任何话。



他睡着了。

哑巴在他床榻边的木椅上坐着,初春的天冷,尤其是夜间。更何况这瞎子灵力尽失,浑身处处是伤,身子骨较寻常百姓还差些,盖了棉衾还嫌冷,梦里都打着哆嗦。

叫他冻死算了。哑巴想。


可偏偏他这时候抬头多看了一眼卧榻上那瞎子,他项上的勒痕一时半会消不下去,盘亘在白皙的颈项上显得很是狰狞。

入眠的他,横竖怎样看都只是一个少年,还是个过分俊俏的少年。眉心颦起显眼的海拔来,倒显出和他本人清醒时毫不搭边的憔悴。


哑巴起身给暖炉添了些柴,不出多时屋里便暖得像夏日将至。他灭了烛火,在黑暗中枯坐。



第二天,哑巴还是哑巴,瞎子还是瞎子。


“这个粥里放了什么?瑶柱吗?”他咂巴了一下嘴,“有点咸过了。”

哑巴似乎动了怒,端起他的碗就走。

瞎子看不见,摸索着拽住他的衣角:“还给我。”他黑白分明却瞎得彻底的眼睛死死盯着哑巴。

“这是逼我叫声好哥哥?”他没个正形,又乐呵上了。每天就碾在触怒对方的分界线上活蹦乱跳。


那碗被重重搁在他面前的小方桌上。哑巴粗鲁地拉扯过他的右手。

“叫。”哑巴只写了一个字,最后一笔的竖延了很长,至瞎子的手腕才收笔。

瞎子先是愣住了,把桌上的勺子拿起来,搁碗里,又拿起来。

可他到底还是个不要脸面的坏胚子,他笑弯了眉目,甜腻腻地开了口:“小宋哥哥。”尾音像是打了个缱绻的钩,“我可以吃这碗瑶柱粥了吗?”

没人理会他。他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咸是咸了点,却是实在的好吃。





他伤得实在太重,伤势不时反复,很是折腾。他说自己怕疼,此话不假。

那种植根于骨髓的疼痛,比经历一次死亡远叫他难受太多。

午间浅眠被疼醒,他攥着棉衾,冷汗顺着脸颊滑下来,在下巴尖汇成浑圆的一颗,落在枕巾上晕开。

他把自己蜷紧,所有呜咽嚼碎了咽回喉咙里去,阖着双目开始数绵羊。

数到一千三百二十五只羊的时候,他终于听见哑巴推开房门的声音。


他紧咬的牙关松开,随即开始胡言乱语。

“宋岚,宋子琛,宋道长,你来杀我,你杀我,你快......”他眼圈一片红。

语调忽然软下来,甚至像极了哀求,声音也放得极轻,哑巴怀疑他或许只是动了动嘴皮,并没有发出实质的声响。

“小宋哥哥。”


哑巴的指间夹了一颗梅子糖,一只手掌贴着他后颈拍了拍,示意他张嘴。

他正是病痛上身,难得任人揉圆搓扁,一张口便含了那颗梅子糖。


哑巴陪了他一会,等他呼吸平复下来后便转身去煎药。




等哑巴端着药碗回来,正看见那瞎子栽在床上,浑身湿透,像是凫水刚上岸,手臂搁在双目上挡着。

“宋岚,我叫你杀我的时候你真不该心软。”他的嗓音沙哑,“你可别后悔,也别忘了我是谁。”

哑巴在他手心写:“喝药。”

“苦了吧唧的,糖还有吗?蜜饯也行?”他翻了个身。

他想要的东西哑巴身上全没有,最后哑巴答应喂他一大勺蜂蜜他才勉强把药喝下去。比祖宗还难伺候。



“宋岚,他的锁灵囊你还带在身边吗?”他装作不经意地问。

哑巴一下子警觉起来。

“不给就算了,我也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他转过身去,继续面对窗外的月光。

哑巴踢了一脚他的床榻。他转过头,手被拉过去,再收回时手心放了一只小小的锁灵囊。


哑巴往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最后退至房间以外,就像不会返场的演员谢幕。他把门也带上了,门轴锈得厉害,吱呀一声怪响。



哑巴不知道那天瞎子对着锁灵囊都说了些什么。等他推门进来时,少年又睡着了,锁灵囊搁在枕边。他睡相是在不敢恭维,一只脚招摇地蹬出被褥外。


哑巴替他将被褥掖好,再将锁灵囊收起来。哑巴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床榻上那个曾经告诉他“你会后悔”的少年。

哑巴确实后悔,当时该杀了他的。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毫无生气的双手,往后,再也蓄不起气力。



“今天炖了鸡汤吗?”瞎子醒了之后,仔细嗅着空气中的香味问道。

鸡汤早就炖好了,一直在火炉上煨着等待他醒。他尝了一口,咸淡正好,温度正好,没有加任何他讨厌的香料。


“还真是个田螺姑娘。”他打趣道,眯着眼睛笑,“何日嫁于我?”调笑得太过分,他自己知道,接下来将至的该是那哑巴的怒火了。

他等着汤碗被夺去,再故技重施地求上一求。谁知哑巴这次根本就没来夺他的碗。

只是静静地在他一旁立着,像个影子。


可这片屋檐下谁不是影子?

谁都是,谁都形单影只。



他的伤病又发作了,死死攥住哑巴的衣角,愣是不让人走。

“不要走,”他仿佛落水者死揪住最后一根浮木。可他怎么配这样求着哑巴。他是什么人,哑巴又是什么人。

“我不走。”哑巴掰开他的手指,在他手心写,笔触落得很轻。


“我这幅模样很可笑吧?”他的手掌脱离了那哑巴的,顺势沿着床沿滑落,“你要是没哑,该笑我吧?”神情几近癫狂。


“不,还是你更可笑,把仇人照顾得真是周全,宋岚你......”嘴唇被冰冷的手指一封。

真是个傻子。


相对无言,许久。



“明天,”最后是他先开的口,“你要给我上街买蜜饯。”


哑巴在他手心写:“知道了。”工工整整,一笔一画。


哑巴还是哑巴,瞎子还是瞎子。

日复一日。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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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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