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张纸 —

【晓薛】老城区的鲸鱼(一)&(二)

-又名《深海情人》-

-一个温柔的故事 现趴日常向-

-异域色彩浓重 可以当作伪·旅游攻略看(存在不合实际的设定)-



【Chapter 1】


【DAY 1】


「他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尝试夜潜。午夜十二点,他在海平面以下遇到了一座温柔的孤岛——那是一头长须鲸。他第一次与这种温柔的庞然大物如此接近。他屏住呼吸,关掉头灯,这尊水下孤岛没动,他们就这么隔着十米的黑色海水静默相对,像是时钟转过了半个世纪。」




“在十年以后你或许会再次来到圣劳伦斯湾,说不定还能看到十年前那只鲸鱼,它可能带着伴侣和孩子一起出现。说不定还记得你。”

薛洋把扩音器往收纳袋边缘一挂,解开安全带站起来转身,对着整辆旅行大巴上刚刚观鲸回来的游客喊话。

“巴士还有大约十分钟到达芳缇娜城堡,下车的时候注意带走自己的随身物品和垃圾。掉了的iPhone Xs就是我的了你要不回来的,要是谁在车上乱丢垃圾我就把你扣在这洗十年旅游大巴,对,整个公司的都归你洗。”



他坐回位置上抹了把脸,抹掉职业假笑,又把荧光黄的导游夹克脱下来。那种被业务湮没的少年感又在他身上蓬勃起来,等巴士吱儿一声停下,他在门开的一瞬间就带头踏着三级台阶往下蹦,回头冲司机抛了个飞吻。


真是全世界最不称职的导游。





这是今年观鲸旺季的最后一批游客,他可总算把这段苦日子熬过了头。






夜晚八点,芳缇娜城堡缀着满身的灯火站在他身后,薛洋顺着台阶往下走,路过广场耍杂技的街头艺人的吆喝,暖风中带着一股肉汁乳酪薯条和巧克力爆米花的香味。


他在小尚普兰街的尽头的甜品店买了支香草枫糖冰淇淋,耳机只有一只塞在耳蜗里,放着上世纪的硬核摇滚。







一个愉悦的夜晚即将开始,他想,等回家就可以把存了三个月的恐怖片全翻出来看一遍,再泡三桶火鸡面。


可总有人不叫他如愿以偿。


“你叔和你姨把你堂妹给你从温哥华邮过来了,叫你看住她,别叫她和街边上随便哪个野男人跑了。”来电话的是薛洋他妈。


“阿箐?叫她滚。”薛洋舔了舔融化了一半的冰淇淋,“她妈是怎么想的,叫我给她进行爱的教育吗?那还不如叫我一大学肄业的给她指导指导高等数学。”


“邮回去,我不要,邮费我付双倍都行。”薛洋用肩膀和脸侧固定着手机,用从甜品店抽的纸巾擦了擦手,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晚了,从你叔发来的航班信息来看,你妹应该在两小时前就到魁北克城了。”薛洋妈如是说。



“......”薛洋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妈,您好吗?”


“我很好,就是又胖了点,你爸也是。怎么了?”他妈不明所以。


“没什么,就是委婉地问候一下您。”职业假笑又出现在薛洋的脸上。等挂了电话,他终于凶神恶煞而又肆无忌惮地开始问候自己祖宗,顺溜地往上骂了十六代。





阿箐的电话也在这时候打了过来,她那边背景嘈杂,混着鼓声电子音乐的声音还有各种语言的吱哇乱叫。

“哇!坏东西!你怎么从来不告诉我魁北克这么好玩!我跟你说,这次我来了就不走了!死也不走!太好玩了!竟然有爵士乐音乐节,妈呀那个金毛DJ好看死了,你稍等一下别挂,我去fo他的ins。”


薛洋当然不会等她去泡男人,干脆利落地挂了阿箐的电话。

拜拜了您。他心想。





薛洋顺着盘山的水泥路往下走,冲着几个玩滑板的不良少年挑衅地吹着口哨。几个分明不认识的少年就这么站在路中间互相比中指,幼稚而且好笑。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感到自己真实地活着。





薛洋的房子在圣劳伦斯河的对岸的小镇,他坐在魁北克城老码头附近的炮台边上吹海风,等待半小时后的下一趟渡船。八月底的天空只有西方一圈还是璀璨的金黄,深蓝色从东方一路侵蚀而来。

他伸长了腿和海鸥坐在一起,目睹了日落的全过程。






薛洋的一年四季相当简单,也足够潇洒。



冬天和早春,弥天大雪之时窝在暖气打到二十五摄氏度的房间里打游戏追剧看电影。等晚春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且没有冻雨或者冰雹的时候,他会把帆船倒扣在suv顶上,开两个多小时车去泰道沙克,然后在圣劳伦斯湾里玩大半天的船,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回家。夏天旅游旺季薛洋在AML观鲸公司当导游,忙得脚不点地,家里隔出几个房间当民宿挣点外快。等秋天就坐火车去班夫看枫叶,如果天气暖和就留在圣劳伦斯湾浮潜。


春夏秋冬,周而复始。

他的生命里没有早晨六点四十五分的闹钟七点半的地铁和苦得涩舌头的咖啡,更不存在加班或者对于薪水以及明天午饭忧虑。


他挥霍着多少人梦里的生活。






现在正是旅游旺季的最后一点尾巴尖,游客都在收拾行李坐灰狗回家,准备回到公司或者学校两大囚牢。


昨天刚送走家里最后一位租住的旅客,今天又送走最后一波观鲸游客,快活日子本来都展开在眼前。

没想到来了个阿箐。




轮渡的汽笛在晚风中拉响,十几只海鸥同时起飞,一时牵动出遮天蔽日的效果。


他伸了个懒腰,上了渡船。





等薛洋顺着木楼梯走到半山腰,家门口已经坐了一个郁闷的阿箐。


“坏东西,我快饿死了。救我。”她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慢,我快把天上的星座都认完了。”


“出门右拐,找个宠物店把自己卖了,可能过一会就有人把你领回去养着包吃包住。”薛洋掏了钥匙开门,嘴上揶揄她。


“哇你!”阿箐跳脚,可惜碍于此人是她的短时期衣食父母,她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薛洋的房子里最多的就是相片——同一条鲸鱼的照片,各种形态的,从小一点到长大。薛洋从十五岁开始追拍这条长须鲸,一直拍到二十五岁。


这些相片被他用相框裱起来,挂在每一面墙上谁也碰不得。三年前来了个毛手毛脚的租客弄碎了一个相框,差点给薛洋提溜着衣领扔进圣劳伦斯河。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还在拍它呀……”阿箐微张着嘴巴,轻声说道。

薛洋这种恐怖的执念已经几乎于信仰。


“嗯。”薛洋眼角眉梢的笑意流露出来,手指尖划过一张长须鲸喷水的照片。



“它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生物。”






阿箐像个中年妇女一样把晚间新闻当电视连续剧每天追着看。


薛洋开着电脑整理鲸鱼照片,模模糊糊听了一耳朵新闻里“圣劳伦斯湾鲸鱼神秘失踪事件”。


新闻大致是个AML公司清洁工在海岸边发现了一条搁浅的受伤鲸鱼,由于员工守则他身上没有手机,只得前往最近的公共电话亭向海洋生物救援机构打电话。

等救护人员和警察前往现场的时候,海滩上除了一滩血迹什么也没剩下。


一头长须鲸在一刻钟里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哎呦可千万别死了。”阿箐嚼着薯片瞪大眼睛。


“别吵吵,小瞎子。”薛洋在修图,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歧视戴眼镜的?我不就是近视吗咋瞎了?”阿箐就是青蛙精,一戳一蹦哒。


马上进入了下一条新闻,多伦多的购物中心又发生了一起枪击案,看得阿箐毛骨悚然。




阿箐只安静了五分钟,第六分钟又开始嚷嚷:“有人敲门!”


薛洋不理她。


“坏东西!真的有人敲门,你去看看啊!”


薛洋啪地合上电脑,拖沓着毛绒拖鞋去开门,嘴里还叼着根草莓棒棒糖。




“谁啊?”他含糊不清地问,把门打开一半。



门外是一个年轻男子,左手握着一柄黑色的长柄伞,右臂的绷带一直缠到手腕,还渗着血的腥红。


门口光线黯淡的声控灯在他脸上投下温和的光线,眼睫下印出弧形的阴影:“您好,我三个月前预订了您这里的一间民宿。”连声音都显得温雅。




薛洋还以为旅游热季之后没人会来住,翻出备忘录找了好半天才找着了三个月前的预订记录。




“晓星尘是吗?”他把棒棒糖取出来,食用色素把他的舌尖染成过分的红色,再衬上他锋利的眉目,显出张扬式的好看。



年轻男子点头,迟疑片刻后问道:“请问您这里有绷带和生理盐水吗?”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今天不小心被船上的缆索割伤了。”


薛洋点头,把门开大示意他进来:“有,你看看过期没。还有,别您来您去了,我叫薛洋。”





晓星尘走进屋里的暖橙色光,那些光降落在他的鼻梁上,他笑了一下。


他看见了布满墙面的鲸鱼照片,眼神中除了惊讶还有些细不可查的柔和。




“你是摄影师?”


薛洋吮着棒棒糖:“不算,只是业余爱好。”


“拍了很多年吧?”


“十年,从我十五岁开始。”


“十年,”晓星尘低下头去,音量跟着降下来,“很久了。”






阿箐在客厅里嚎:“是谁来了?”


薛洋不是很想理会她,敷衍道:“租客。”


阿箐从客厅蹦出来,见着晓星尘第一眼,再也挪不开眼睛了。


“这、这比我今天见着的那个DJ帅十倍。”她呆愣愣地说。





“口水擦一擦,然后帮人家把楼上面南的那间房收拾出来。对了,再把药箱提过来。”薛洋糊了一把阿箐脑瓜顶,一摇一摆进书房打游戏去了,俨然一甩手掌柜的架势。





谁也没注意晓星尘看着门廊里鲸鱼照片的神情。他伸指碰了碰照片里的鲸鱼黑色的鱼鳍,眼神温柔,像极了一个事业有成的青年翻看老照片寻找到蹒跚学步时的自己影像的表情。





他看着薛洋的背影,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十年了。”


许多可怜的短命生物一辈子也没有这样长。




【Chapter 2】


【DAY 2-4】



它从深海向上望,看向月光,看向那艘船的船底,和跃进海水里的、可望而不可及的少年。




薛洋接待过各种各样的旅客,半夜三更打开蓝牙音箱放k-pop的大学生,每天凌晨五点起床在厨房里烤小蛋糕的秃顶男人,还有一见他就冲着他脸颊吻过来的热辣法国妞——虽然每次都被推开。


晓星尘算得上是最省心的租客,不吵不闹,老年作息。晚上十点之后绝对不会发出超过五分贝的声响。每天还帮着把三个人的餐盘都过一遍水再放进洗碗机。


他就像一团令人舒适的云,不被需要是就将自己融化在空气中,时而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半空中接住差点被薛洋摔瓷砖上的水晶天使雕像。




晓星尘右手托着天使雕像,还没放回架子上就被薛洋反手握住了腕关节。


“明天早上我要出海,你来吗?”他细碎的额发耷拉下来,发色是自然的黑,像极了抹去光污染的夜空。


晓星尘一下子呼吸骤停,掌心托着的小天使仿佛在向他吹喇叭。

“我来。”他的眼角温和地聚拢出笑意,带着无措的僵硬。


毕竟邀请他的,是他肖想了十年的人。

十年前的月光海水是什么样他早就忘记,但他永生不会忘记就着头灯的光线看清的少年。

永生不忘。




“带带我!”阿箐把头探进来,她正臭美地夹了一脑袋花里胡哨的卷发器,看起来像个外星生物。


“游泳会吗?”薛洋抱臂,靠着浴室的墙壁一扬下巴。


阿箐摇头。


“想被踹下海来个二十一世纪版海底两万里你就跟着。”薛洋毫不留情地发出冷笑。


她恨不得把脑袋上的卷发器撸下来砸这个嘴忒毒的堂兄。



阿箐委屈巴巴地转向晓星尘盯着,晓星尘实在不会哄姑娘,只得从旅行包里掏了块巧克力给她。


姑娘刚哄完,姑娘堂哥又要人哄了。

一双手大剌剌地递到他眼前:“我的呢?”语气还有些小孩子耍脾气式的不忿。


“给我曲奇奶香巧克力。”薛洋斜着眼睛提要求,右手漫不经心地搭在左手表带上,他的指尖摁在表带上轻轻弹了一下坦克链。这是他触摸过鲸鱼照片的指尖,也是他追拍这么多年,按下无数次快门的指尖。


那颗巧克力带着晓星尘手心的温度,被递到薛洋的指尖。毫无征兆的,两人的手指擦碰到了一处,碰出流星坠落在原野上点起的火。




“刚刚就想问了,你手的温度怎么这么低?”薛洋撤回了手,剥着巧克力外层的锡纸。


晓星尘退后了一步:“从小就这样,可能是体质问题。有些晚了,我先回房,你也早些休息。”他走出了浴室,习惯性地带上门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正折锡纸玩的薛洋轻声说,“晚安。”


“晚安。”薛洋说,嗖地一声把锡纸揉成的小球丢进了垃圾桶。






海湾地区的风以把人头都吹掉的标准刮过来,阿箐的头发糊了她自己一脸,不得不手忙脚乱地试图扒拉开。


薛洋在卸倒扣在SUV顶上的快艇,短款上衣一拉伸就露出一截劲瘦的后腰,腰窝处竟然还纹了一串圆体英文,性感得不行。


他纹的是“intoxicate me now.”


晓星尘狐疑地百度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一首十分露骨歌曲的一句歌词,整个人像是给浪潮掀翻过去。从此再也不敢将视线搁在薛洋的腰部,只要眼神一定,必有一行“intoxicate me now”浮现于眼前。


“愣着干嘛,过来帮忙。”薛洋根本不知道身后之人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头也不回地继续卸他的宝贝快艇。


晓星尘的手轻轻往他肩上一摁,嗓音低沉温雅:“放着我来。”




快艇以令人恐慌的速度背着海岸线碾浪而行,拖着阿箐的惨嚎驶离海湾。


“哥——我——真——的——要——死——了!啊啊啊啊啊!我再也不往你甜豆花里倒黄豆酱了呜呜呜!你慢点开———”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真情实感地求饶,连哭带嚎。


薛洋张扬地大笑,兜了满袖风,腾出一只手撩了一把头发,嚣张得像海上风暴,晚间浪潮。


晓星尘看他看了一路。





薛洋若是把双臂抻长,能迎着风向上,海燕一样,把所有人留在地平线上。

晓星尘却不一样,他是深海里仰望的生物。他向下沉,听见海沟里蚌壳的呼吸,海草的摇动。


两片天地的人,隔着多少米遥遥相望。






薛洋猛得拉停了马达,快艇就着惯性又往前过了几个浪。


阿箐挂在船舷上,半死不活地吐舌头。

“哥,你这没人爱的坏男人。”她比划了个中指,竖起来朝着薛洋。


薛洋摸着下巴思考从哪个角度踹这丫头能叫她一下子翻下船落水里。





晓星尘的声音适时打断了他凶狠恶毒的计划:“有鱼群经过。”


两个幼稚鬼迅速停止内斗,都过来聚精会神地扒着船舷往下看,小快艇颤巍巍地歪斜在海平面上。



“三文鱼洄游季,这里是河口。”薛洋从船舱底下拖出了个箱子,“快来,帮我把海钓的竿儿架船尾上。


晓星尘很有默契地帮他把箱子打开,又三两下把钓竿接好,麻溜地架在船尾。顺带给薛洋回头笑了一个,有点等夸的意味,眼眸反射着海面的波光。


薛洋本来正盯着他瞧,一下子视线对上了。

他送他一个wink,眼睫狡黠地撩拨一下。



一瞬间整整十年在深海听过的潮汐向晓星尘汹涌而来,镜头升格,风的流驶也变慢。

像是暖流经过,珊瑚礁上开出一朵花来。


他以为十年来压箱底不敢拿出来的朝思暮想终于藏掖不住,那少年身上的光太盛,比他从深海中观望过的日光都要强烈。





“你......”他还没想好一个合适的开头就被咔哒作响的钓鱼竿打断,“的鱼上钩了。”他立刻改口。


薛洋噌地扶住鱼竿开始收线,“小瞎子,把船舱底下的烧烤架,锡纸包和调料都拿出来,你薛爷爷要展示惊天动地的厨艺了!”


阿箐笨手笨脚地摸索了半天:“在哪儿?再说一遍你要啥?”


晓星尘咔哒一声拉开储物仓,把装着烧烤架的纸箱拖出来:“在这里。”轻车熟路,仿佛早已熟悉。


阿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薛洋只有一把瑞士军刀在手,有些费劲地把三文鱼切片,招呼着晓星尘去给他把烧烤架架好。一旁转悠的阿箐一点都插不上手,她瘪了瘪嘴一边玩去了。


锡纸上码好的鲜嫩三文鱼片在炭火上烤着,薛洋不时拿着刷子蘸上酱料刷过,翻个面再刷一次。晓星尘还在储物仓里扒拉出三个柠檬,显然是上次薛洋出海的时候囤的,结果忘了用,正巧这次可以挤了汁淋在鱼片上。


阿箐馋得要命又不太好意思表现出被薛洋厨艺惊艳到的样子,一时面部表情管控失败。最后凭着肚子咕咕叫的本能蔫头耷脑地蹭过来,申请提前品尝一块鱼片。



晓星尘在一旁扶着船舷笑,薛洋在挡阿箐伸向鱼片的爪子,阿箐气得口不择言,骂骂咧咧地把什么薛洋曾经犯过的熊事儿都往外抖。



小快艇,烤鱼片和柠檬香,海风与午间的日光。足以构成一片被晓星尘小心收藏的世界。




初秋下午三点的日光有着不复往日霸道的暖劲,阿箐栽倒在船舱底下, 一个人把三分之二的空间都占了去。她眼睛上蒙着一副“朕乏了”眼罩,被薛洋踹了两脚,哼哼唧唧就是不肯挪窝。


薛洋也懒得再理她,转头问晓星尘:“你会凫水吗?”瞳仁的颜色分明是乖顺的黑,安在他眼窝里反而成了肆意张扬的具象化。


晓星尘和这双眼睛隔着潜水面罩、海水和折射的日光相对过十年,每多看一眼都像被拽进漩涡似地下沉。

“会。”晓星尘点头,他本就生于海洋,长于海洋。




薛洋当着他的面把教练夹克从肩膀上扯下来,故意抖了抖砸在阿箐脸上,假模假式地冲地下那位睡昏的女皇帝鞠个躬道歉,然后把夹克丢在船尾。他上身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衬衫,胸口处绘了一条金色的长须鲸,阳光能穿透那些白色纤维,镀出他完整的少年轮廓。

薛洋比划了半天,连衣衫下摆都撩到小腹以上,晓星尘甚至已经看见那些漂亮的线条,谁知他想了想又把衬衫的衣摆放了回去。下边的扣子扯开好几颗,左侧衣摆老老实实被扎至皮带以下,右侧就这么放荡不羁自然下垂。


他把裤腿卷高,露出一小截的小腿和踝骨关节,一脚踩上船舷开始套橙色救生衣。等他套好,转头给晓星尘笑了一个,左手食指抻直又勾了勾。


晓星尘第一次注意到他食指上的潘多拉皇冠戒指,在阳光底下划出一条银色的弧线。还好不是后面两根手指,他心想。


“还有件救生衣在储物仓里。”薛洋抻直了双臂,模仿扎进风暴中的海燕,一头撞进蔚蓝的海水里去,他选择了声势最大的入水方式,一时间水花四溅。


晓星尘紧跟着他下了水,连救生衣都没往身上套。以前是小男孩追着小鲸鱼的尾巴,现在倒换成鲸鱼追着少年的背影。




“真没想到,你竟然也不听话?”薛洋的头发透湿,一缕一缕服帖地耷拉在前额。

晓星尘倒是诚实:“救生衣有点难看。”

“你好看就行。”薛洋以前满嘴跑火车从没跑出这种交通事故,突然就愣住了。赶紧又硬着头皮牵动嘴角来了个灿烂微笑。

“你也好看。”晓星尘说,他直视薛洋的眼睛。他的瞳仁同样是至纯的黑,毕竟是在午夜海水中观望无数次的眼眸,朦胧的星和海底的月,在他眼底的笑意中一齐融化。



这双眼睛太熟悉了,薛洋想。像是曾经在这道视线的陪伴下走过了很多年。

像极了……那条鲸鱼。他没说出口,毕竟这个想法太过荒谬。


这名姓薛幼稚鬼一下水就来精神,掬了一捧水毫不留情地滋润晓星尘去。晓星尘被突然兜头浇下来的海水淋得发懵,等反应过来也跟着幼稚鬼打闹。

薛幼稚鬼身上彻底湿透,救生衣下的白衬衫黏在身体上,变得透明,能看见明显的锁骨痕迹。他连睫毛上都挂着水,还眯缝起眼睛打算继续和晓星尘大战三百回合。谁知没找见人,他眯起眼睛四下找人,愣是不敢相信自己叫这么大一活人消失掉了。




他被一双手臂圈进怀里,肩胛骨撞上对方的胸膛。从背后拥住,这已经是晓星尘十年汇聚起的勇气总和。这个看不见对方表情且难以被推开的姿势,是晓星尘最远敢走到的一步。他的怀抱极其炙热,比薛洋那天触碰到他指尖时的体温高了很多。


“还玩吗,薛洋小朋友?”他微微低下头,低声说。

薛洋本就挺没脸没皮,根本没想过挣扎,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顺势把脸转过来小半周:“晓星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的食指向下,“比如说,海里。”

“我不玩潜水。”晓星尘的呼吸停顿了一秒,随后说道。他假装没听懂薛洋的试探。

“这个问题不想说实话就算了,下一个问题可就没这种好事。”薛洋猛地伸手拉扯过晓星尘的手腕,食指一扣,摁上对方的脉搏,随后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笑了,“晓星尘,你是不是喜欢我?”


薛洋能感受到指尖下脉搏的跳动,跳地很快,显得心率乱七八糟,眼前这个人垂着眸子像是认命。

“你说呢?”他叹了一口气。

薛洋松开手,“巧了。”他笑道。他把左手食指从戒指中褪出来,在晓星尘的视线里,套在了中指上,招摇地晃了晃。


左手中指佩戴戒指,表示已在热恋中。


【tbc】

————————不是正文——————

“还玩吗,薛小朋友?”

“玩玩玩怎么不玩。”

评论(56)
热度(328)
  1. 共1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2018-11-02

328